藍山嵐煙

      蛋蛋妹常吃的飼料都是榖粉和牧草粉壓制而成的天竺鼠專用飼料，有一次買了一包新牌子的飼料，裡面有許多種榖物和蔬果乾，對蛋蛋妹來說非常非常震撼，因為牠還沒吃過這麼多種的穀粒（小麥燕麥大麥等等混雜）堅果種子和蔬果乾，你可以看到牠高興的跳起來，像吃到天下美味一樣，差一點就要在地上打滾。

     但是我十分皺眉頭，因為這樣的飼料對肥胖的蛋蛋妹來說非常不合適，但是看牠那麼開心，就決定把這包穀粒飼料當做小點心或副食來給，還是以舊牌子的牧草飼料為主食。

     但是從那之後，蛋蛋妹就變了。

     以前我們在給飼料或牧草時，蛋蛋妹就會很興奮的站在門口等著新食物來臨，但是自從那一包穀粒來了之後，蛋蛋妹不光只是興奮的站在門口等，牠激動到搭上欄杆要衝出來，急切著要跳上我們的手一起幫忙把袋子咬開，牠那激動的模樣真是前所未有，我們稱那叫做『暴動』。超可怕，就好像溺水的人再一分鐘就要淹死了，就好像在沙漠迷路的人再一分鐘就要渴死了，更像吸毒的人毒癮發作搶著要再吸上一口毒。

『有好吃成那樣嗎？』我不禁懷疑。每次只給牠一小撮，一開始牠會很興奮去搶著吃，但是也不見得一次就馬上吃光光，只要你再去翻牠的飼料包，牠一聽到塑膠袋聲又會像著魔發瘋一樣的暴動起來，還好，牠的暴動沒有攻擊性，不會激動到不小心咬你一口。

     為什麼這包飼料來了之後，牠對食物就明顯貪心了起來？我不禁和老蛋討論起另一個問題：『到底是因為本來就有貪欲所以才會被物質引誘而暴發出來，還是因為先有了這個物質才引發出牠的貪欲？』

     你看牠本來對食物不是貪心的，但是牠現在那種表現，就像是被貪欲沖昏頭一樣，失去了理智。老蛋說是先有貪欲才會被物質引發，所以我們在修行時就要控制自己減少物質的享受，或是刻意的遠離會令你失去控制的物質或事物。

     這讓我想起出家戒律中有許多對娛樂的限制，再細細想想，果真，許多戒律都禁止我們去接觸某些東西，而不是要你接觸然後叫你要把持住，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本來就有貪欲，但是它可以因為控制而不被撩起。例如我會很想逛街買衣服，但是只要不去逛，這個對衣服的貪念其實就不會升起了。不會升起就無需壓抑，就像那些漂亮衣服本來就不曾存在一樣。想要的慾望永遠大過需要，有時候缺某一件衣服而去逛街，往往買回了更多的衣服或是和衣服沒關係的物品。真的需要它嗎？其實沒有也過的好好的。

     我們幾乎24小時都和寵物在一起生活，所以蛋蛋妹的性格觀察的十分細微，那種細微在一般人眼裡是分別不出來的，發現即使在動物身上，貪瞋癡依然在作用著，而且也果然，在畜生道的貪瞋癡的確會比人大的多。牠想要的時候不會考慮別的，也無法等待，牠就是急切的想要得到，我可以看見牠身為老鼠的一些思想限制是多麼嚴重，所以能當人真的很難得，因為人類會思考，會理解，會判斷，能觀察，但是很明顯的像蛋蛋妹這種小動物這樣的思考能力是有限的。

     觀察老鼠的貪瞋癡實在很有趣，因為動物不像人類會掩蓋，隱藏，假裝，所以動物表現出來的貪瞋癡就是很直接。像蛋蛋妹就屬於瞋心很重的性格。牠看起來這種可愛的臉，內心卻是超級千金大小姐！只要哪裡不順牠的意牠就會磨牙生氣，再不停止牠就要咬你啦！和以前養過的另一隻天竺鼠Q毛比起來，蛋蛋妹很容易被激怒而生氣，以前Q毛個性的特色像小媳婦，牠只會裝委屈，從來不會生氣，也不曾對人磨牙或咬人，Q毛脾氣確實比較好，但是會欺善怕惡，個性迥異於蛋蛋妹。

     只不過是兩隻天竺鼠就能感受到牠們個性上明顯的差異，真的每隻動物不管大小都是一個獨立而且有感受的靈魂。

     再繼續談蛋蛋妹的瞋心。基本上，你只要不小心逆毛摸牠就開始不爽了，而且牠的忍受度很低，以前我們常常都一頭霧水不知道牠在氣什麼？最近以來牠開始變得很識相，我又是主要照顧牠吃喝拉撒的人，所以我逆毛摸也沒關係，但是牠會低聲哀哀叫就是了（對，我就是故意的）。牠還很會記仇，牠會記得今天這一位客人不小心逆毛摸，以後好長一段時間，同一位客人來牠都表現的很不爽的樣子，甚至就不給你摸。來我們家的客人大概都很清楚被記仇的感覺，而且你要對牠好很久很久，牠才會忘記而重新再喜歡你。

     一隻小老鼠就有瞋心，那麼一個人如果不了解自己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氣，那可以想見爆炸的威力傷害的人際範圍有多廣大了，就算不爆炸，壓抑在心理不生病也難啊！牠也讓我觀察到瞋心像貪心一樣，是那麼的與生俱來，只是每個靈魂輕重有別。像蛋哥哥以前欺負年幼的蛋蛋妹很久（現在蛋妹已經成年了），自從搬來這裡之後，哥哥突然對牠沒了興趣也有半年了。但是老鼠對蛋哥哥已經恨之入骨，每次蛋哥哥只不過靠近又沒有要摸牠，牠就馬上防衛起來，一邊磨牙一邊躲進小窩裡，既使牠正在享受我的五星級老鼠馬殺雞服務，牠都還是因為瞋心和妄念太重而放棄當下舒服的按摩，躲回小窩中自己生氣。     啊啊，有沒有和人類很像？

    蛋蛋妹的需求和我們人類很像，這十分令我訝異。牠和人類一樣屬於群居性動物，所以牠不只需要飲水，食物，安全放心的居住空間，夏天喜歡涼爽的鐵片墊，冬天喜歡軟軟的小毛巾。。。。這些物質上的需求都很容易給，但是牠的另一種需求很明顯的比物質需求更大，那就是人類的關心與安撫。

     牠需要我們常常去理牠，我們在吃三餐時，牠一定（絕無例外）也出來和我們一樣吃飯（平時都縮在小窩裡），牠非常觀察我們的舉動，如果有面向牠走動牠就馬上出來等你去摸摸，牠的討摸摸比討食物還多，如果等太久沒人去鳥牠，牠就用牙齒彈鋼琴（籠子欄杆）給你聽，我們通常都受不了就會衝過去，然後牠就達到目的了。這是蛋蛋妹發明的一個很有用的人鼠溝通方法，而且牠不會沒事亂彈，有時候食物或水沒了牠就是這樣叫人（明明又不是啞巴牠就是不開口叫），如果有食物和水還這樣叫，就表示他在等我們誰去摸牠已經等很久了啦。

     如果一隻小老鼠都這樣需要心靈上的關照，那麼心靈更複雜的人類呢？現代心理疾病這麼多，也真是理所當然呀！

     至於牠的癡心，更因為受限於這個老鼠身體，整個『癡』是凝固的，沈重的，比以上兩者還感覺更不可改變。這就是畜生的缺點吧！

舉例一：牠非常非常執著牠的小木頭窩。每次我清洗牠的木頭窩，需要放在陽台風乾個半天以上，這半天裡，這隻超執著的老鼠簡直是坐立難安，只要你走動到牠面前，牠的動作就是慌張失措的衝到大門前，一臉：『我的小窩呢？我的小窩呢？你是不是忘記了？』那種急切的眼神和平常很不相同。有一次我故意到晚上還不給牠，結果我關上客廳的大燈，其實要去浴室洗澡，牠誤以為我們要熄燈睡覺了，於是我突然聽到牠驚慌的踏著木頭地板，腳步很大聲的衝到大門口望著我的方向，於是，好啦，是我軟化了，你看到這麼執著的眾生為了一個小木窩而受著苦，算了，就給牠吧！

舉例二：我常常把牠抱出來摸摸玩玩，我不會故意做讓牠害怕的舉動，我知道牠只要離開牠的家就非常緊張，心跳的很快。我花了很長的時間讓牠知道每次出來都可以逛來逛去，是很平安的。其實他是喜歡出來的，尤其是被抱在人的懷中，多舒服。可是每一次要抓牠出來時牠還是逃命似的緊張，因為對未知舉動感到恐懼，這樣的恐懼感使牠永遠學不會放鬆。因為牠的癡，牠無法連結與學習，就被一種很大的無知給纏繞住，牠無法分辨主人抱抱是安全的，明明每次都很舒服，一開始牠都心跳超快。

最近一週，那一包穀粒飼料終於吃完了。於是我今天發現，牠在等我們放新食物時，又回到之前那種較普通的興奮狀態，而不是暴動。因為牠知道食物沒了，那種貪欲就又降低了。又或者是因為吃了太高熱量的穀類食物造成牠的心思那麼暴動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