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嵐煙

我覺得整個人生都是拿來做實驗用的。

當你相信輪迴，相信你在此之前已活過無數次，也相信如果沒做什麼事，未來的你也將再輪迴無數次的時候，你這寶貴的一世就變得『好像可以來點不一樣』的感覺。

當這麼想的時候，籌碼就放的下去，就可以不會一邊想要玩水一邊又怕腳濕。

不過有時候實驗作的越來越大時，就會開始懼怕萬一失敗了怎麼辦？可是有很多人就是因為放不下籌碼，所以他們的人生還是老樣子，然後聳聳肩說：『人生就不過這樣一回事而已。』

昨日又看畢了 『枯木開花』一書，我看到師父在一生中的很多決定時刻，常常很豪邁的一次就付出所有的籌碼，毫無退路。或許他是獨身一人，或許他就是菩薩轉世跟別人不一樣，或許他就是之所以為國際知名的師父………這都是事後話。而是，他為什麼可以那樣的『孤注一擲』？真是被逼的不得不走？還是他願意主動用生命來做實驗？

回頭看我自己，我也曾經覺得怕輸不起所以遞不出籌碼，也豪邁的下注做過自己想要做的事，更曾經押下大籌碼以追求愛情。站在這裡回頭看，是的，我敢押的注的確都很妙的贏的滿滿的回來，那股豪氣與爽快以及堅毅的決心，清楚自己的施力點在何處，直到今天都還令自己敬佩。

那麼，現在呢？又到了下注的時刻，我回頭想起以前的自己，在此刻我竟分不清自己是力量更強了還是被侵蝕了？

我豁然發現在下注的那一秒，那一個千分之一的當下其實都是軟弱的。

昨夜是八月英仙座流星雨，開始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半到四點，這個時間對最近失眠的我來說實在是簡單的事，既然睡不著，看天空還算是有事做。於是上網調查了流星雨預計出現的位置，為東北方天空，好家在，我家窗外勉強算看的到。我家只面對正北方的天空。

光害的確很強，樓底下的一排路燈會反射到玻璃上，玻璃比較像鏡子。但是眼睛習慣黑暗之後，開始發現天空竟然滿滿的都是亮星！我輕易的看見夏季大三角是什麼，一個正三角形，三顆星的亮度極高，這讓我想起前陣子看到獵戶座的驚喜，四顆大星中間有個三小星排列成等距的『腰帶』，清楚的不得了！別以為只有我家住高樓才看的到，我從住在永和小巷子裡的婆婆家樓下就看到了清楚的獵戶座，不管在哪裡，喧囂的車陣之間，我都見到了獵戶座，它只怕雲朵，不怕都市的水泥叢林，它一直在哪兒。

國小時被迫學（當時超恨）的天文知識，竟然到了我這把年紀才用上。翻出以前（國小）留下來的星座盤（老蛋留的），發現觀測天空比看星座盤容易的多，以前被迫學，反而相反，從沒觀察過天空，星座盤倒是很會看。

我想起前年參加法青花蓮行，最後一日時在海邊有營火晚會，大家摸黑步行到無人海邊，路上還經過墓園，連手電筒都沒有呢！那時候我走著路沈思，進入另一個混沌期，一抬頭竟見到天空的星星排著一個大問號。那一剎那間我大驚，難道連天空都為我反映出我的疑惑嗎？這是神蹟嗎？用星星排成好大一個問號？當時真是驚嚇的差點沒叫出來，冷靜一想發現：『原來北斗七星的杓子反過來就是問號！！』我哭笑不得，原來杓子也是我的著相啊！

可是那一個星星排成的大問號，卻是我腦海裡的人生經典畫面。（有時間應該要分享一下我這一生中經典畫面有哪些）

從那之後我就常常抬頭找星星。星星突然變好看起來。

昨夜等很久，一度以為我家窗外能見的視角太小，觀測不易，大半夜又不想跑到頂樓去，卻在此時見到一個光彩奪目，高度非常低的流星，從東北方天空往西北邊劃過去，不到一秒，我驚的倒抽一口氣然後叫出來，把快睡著的老蛋嚇醒。靜悄悄的流星，距離近到我懷疑是沖天炮，我也懷疑燃燒殆盡的流星灰燼是掉進前面的河裡的，流星的前頭是發光燃燒的圓圓的黑色物體，後面拖著一條火柱，還隱約見到火柱後面是灰煙，一條過去，一秒，然後消失。

因為太震驚，忘了許願。腎上腺數分泌出來，心跳加速。太低空了！竟然看到這麼近的流星，如果再多一秒，我一定會因為看到它而驚喜噴淚（很想噴卻噴不出來）

後來又等了好久，我躺在床上，戴著眼鏡死盯著這麼一小角的天空，彷彿守株待兔，誰可以進到這一塊視線範圍呢？那時候我感到一種深邃與浩瀚，星星真的是摺摺地發光，很遠卻很亮，很深又很廣，『天空』只是肉眼與肉腦共搆出的可以用來理解的簡陋平面。

又一個流星從西北方往東北方向逃竄，因為很遠很高所以很小很短，但真的是第二顆流星，我還是忙著驚異，過了三秒才許願。卻更有信心繼續等待，等到了一個新的移動光點，差點受到驚駭，原來是很高空的遠航飛機的亮光，就這樣，我躺了不知多久，瞪大眼睛，等到了三班遠航飛機。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台北市的上空，西南方往東北方方向是國際航道，飛機高到你根本聽不見飛機的聲音。它的出現和流星一樣，都是靜悄悄。

又有一個疑似第三顆流星出現，但是因為太邊緣，是我視野邊角的極限，所以不確定是我眼花還是流星？但是我眼睛累了，我決定關上窗簾睡覺。

好久沒有要睡覺就睡著。

我當那個第一顆流星是一個禮物，我想這輩子大概遇不到第二個了。

高中時代的我，（自認為的）形象是文靜保守又規矩的學生，對高中女生有吸引力的流行文化沒太多興趣，不聽流行音樂，不關心流行雜誌與流行新產品。以我那個形象，就算是終日沈淫在詩詞與古典音樂中一點兒也不奇怪。（迷的是漫畫和自己的小說）

高三的某一天（現在已經忘記是如何開始的了），我熱切的對同學宣告：『我迷上麥可傑克森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同學臉上不只三條線，她們先從發呆，再納悶，最後大叫『妳怎麼了？』絕大部分同學都懷疑我是聯考壓力太大腦子有點秀逗，有人則很高興我終於要改變形象了。那時候，我周圍的同學沒人迷上這樣子的明星，在我那個年代，麥可已經不年輕了，我還記得他已經三十多歲了，而同學們會迷的偶像還是小虎隊和香港的草蜢！所以麥可根本不能稱為偶像，那像是舊時代的搖滾氣味，對高中女生來說，他是既不帥又很怪異的老頭子，而且音樂還有點吵。

而我卻沈迷在麥可的音樂裡，他的全部專輯歌曲我如數家珍，找了一本筆記本，把愛的歌歌詞抄上去，勤查字典翻譯它，有好幾首慢歌甚至我都會唱，那時候第一次發現英文太破很痛苦，自己國中三年加高中兩年都沒在讀英文，英文程度是你無法想像的破，就是愛上麥可，我『發憤』讀英文，發憤要懂麥可歌詞到底在唱什麼？他所詮釋的情感是什麼？還每天想像萬一以後去美國在路上遇到麥可竟然不會說英文，那簡直是不可原諒的失敗！於是我不但從KK音標開始讀起，還常常幻想遇到麥可該怎麼用英文自我介紹。

同學看我讀英文竟是為了麥可，都差點跌破眼鏡，很多人真的來問我，我到底愛上麥可的什麼？不可諱言他的音樂很有特色，但是根本無法『著迷』啊？一提到麥可，我相信我的眼睛就發光，到處跟同學分享對麥可的迷戀，竟然使我晚上常常夢見他，還夢到在國外坐公車遇到『微服出巡』的麥可，和我淡淡的聊了幾句……用英文。

那時候還逼我的英文家教替我口譯麥可歌詞（活字典比較快）一首之後才可以上課！我在很短的時間內對他的瘋狂也令我很疲累(因為很迷所以很用功），同學也很訝異我痴迷的程度，有同學很好心的替我收集麥可的剪報（同學真的很可愛），而我卻發現，我迷戀的是他的表演，竟然對麥可真實的私生活沒有太大的興趣。也就是說，剪報上的資料我看看就好，覺得沒什麼。

漸漸的，我的迷戀慢慢冷卻了下來。可惜時間太短，我的英文只能達到『可以自修』的程度就聯考了。一直到畢業後沒多久，麥可竟然來台開演唱會，同學都以為我一定發瘋的非去不可，還很熱心的要陪我一起去，卻錯愕的發現我不願意去演唱會。我不想去鬧烘烘的演唱會，該有的都聽過了，我不想到現場去。於是我真的沒有親眼去看到他本尊的表演。

後來思索，在他的音樂裡可以找到一種我想要的力量，一種 I am the King般的豪氣，令我感到勇氣與自信，我很想要那種感覺自己真的很棒的氣氛，他在那時候突然闖進了我的世界，因此迷戀上他的表演，卻不是他的人。現在覺得，他只是和我的『椰子殼』剛好相應，但那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是有椰子殼的。（PS：我的椰子殼是指非常優秀而且發光發熱想吸引人家注意的特質，並非是字面誤解為有自我保護的硬殼。我指的硬殼是它實際上也太優秀太正確（並非自己催眠），硬的不怕試煉而且抵的過人生巨浪的沖刷，是一種你無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人有自信過剩而且爆滿的這種問題）

看到麥可死了的新聞，我沒有太多的起伏，因為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有的只是淡淡的感嘆，也許為麥可感到欷噓又或是為自己的年少瘋狂做個紀念。倒是相信當時認識我的人看到麥可的新聞，一定都會聯想起我這個怪女生的這段故事。

當時翻譯他的歌詞的筆記本還健在，隨著巨星之死，現在看起來它們也像我那時候的『遺物』。

到美國以後，發現我讀他的歌詞已經不必每個字都要查字典，甚至後來直接聽歌就能聽懂他在唱什麼。我突然想起，原來這就是高中時超羨慕的『英文程度』！真的有點啞然失笑。我連沈迷偶像都有它務實的一面，但是若非麥可，我大概永遠不可能發憤讀英文吧？

這真的不是火星上的風暴圈，

而是颱風要來之前的晚霞。

這不是我把彩虹畫在玻璃上，

而是大到裝不下的彩虹彎，在昨天一大早的太陽雨中出現。

我沒有愛現，只是分享啦！！

颱風前。    颱風後。

颱風前。    颱風後。

搬來這裡以前覺得河堤很醜，一堵牆像萬里長城一樣，阻隔了好山好水的美景。

颱風來了才知道：河流是會氾濫的。幸好有這道牆，幫我們把幸福關在這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