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嵐煙

母親節到新竹和親戚一起過，下高鐵轉乘接駁公車轉入市區時，看到一個大廣告看板，是基督教教會的廣告，但兩行很大的字印入，我忘了原字，意思是：上半生以生命換取金錢，下半生以金錢換取生命。

然後公車就轉入一堆新蓋的房子廣告看板中，四目所及都是亮麗的新建案。

最近天氣變熱，對現在租屋的房子又起了不悅的心，因為去年夏天這房子的蟑螂螞蟻多的讓人昏倒，絲毫沒有食物也還是放肆的搶奪我們的生活空間，令人對這房子生厭。冬天來了之後，一切昆蟲果然消失。現在夏天又來了，記憶中厭惡感也隨之而來，所以不得不幻想離開這屋子。

於是看著那些亮晶晶的新建案，雖然也不可能落腳新竹，還是會想：什麼時候可以搬到沒有干擾的家？沒有昆蟲，沒有噪音，沒有過度的灰塵，沒有動不動就吵架或是小孩半夜大玩特玩毫不制止發出一堆聲響的鄰居？

因為我的上半生沒有用生命換取金錢，所以理所當然沒有適合的屋子，但是我把生命用來換取了什麼？

親戚家位於高級社區，雖不是豪宅，但也是很大的房子，他們夫妻兩都是嚇嚇叫的高薪職位，家裡應有盡有，給予孩子最好的物質條件。

不過他們長年操勞，身體都不太好，孩子個性倔強，偏食非常嚴重，都長不高。母親為了很多考量，總是規定孩子吃完一小碗份量就好，所以挑去孩子不吃的菜，免得一餐飯吃的又久又累。而同桌吃飯的小蛋面前，是我盛了和大人同份量的食物，所有的菜都不能沒吃到，像小山一樣讓人訝異。『看起來那麼多，要吃到什麼時候啊？看了就害怕！少一點嘛！』對方母親說。因為小蛋吃的慢是舉世聞名。

我從來都沒有因為他吃的慢而減少過小蛋的食物，雖然每次親戚吃飯一樣的話題就要再上演一次，我還是一樣。『小蛋吃的完啦。』

我知道大家的教育觀點不同，很多事不需要干涉。後來他們孩子吃完很小的份量（在我眼裡是幼稚園食量）就馬上跑去玩了，小蛋被迫一直坐在餐桌上不能去玩，他吃了很久沒錯，但是他真的吃完了。接著，他們的孩子不久之後便開始抓零食糖果吃，我們家的孩子一點也不想吃零食，要了幾顆糖便無興趣了。

『小蛋好像長高又長胖了？』我聽了點點頭，心裡沒說的是，因為我堅持每一餐就跟他耗，所有奇奇怪怪的食物，都是經過精心設計謀畫，還有很多的說情講理甚至威脅利誘，才讓小蛋完全不挑食，同年齡層中，他絕對可以出國比賽什麼都敢吃（我是指正常的食物）。連我小時候所害怕的食物，都讓他愛的要命。

結果切蛋糕時間到了，每人分了一塊鮮奶油蛋糕，我們家小孩一點興趣都沒有，一方面他真的吃飽了，一方面他本來就對甜點沒興趣。大人們都稱奇：哪有不愛吃點心的小孩？我說：『因為我太常做蛋糕了，他已經對蛋糕餅乾看也不看一眼。』

我意外的發現對方母親眼裡飄過的不削，又或是斥之以鼻？又或是認為我愛找麻煩自己做，搞的孩子才不愛吃？又像是我在愛現，只有我才有閒時間去做點心？又或是只有無所事事的閒人才做這些吧？  我知道她沒有任何惡意，只是一瞬間，捕捉了許多細微的心思，而我趕快替大家收拾桌上的盤子，先暫時離開。

上半生的生命用在哪裡了呢？我全用在一點都不令人稱羨的地方，對很多人是浪費時間的地方。而我確實也沒有適合的房子住，總是要縮減生活預算。

上個月受親戚邀約，去圓山飯店吃下午茶。好久沒有在五星級飯店吃下午茶，很是新鮮感，雖然我能吃的鹹食有限，但點心蛋糕的選擇可真不少啊！意外的發現，這些食物的等級和平日在家裡吃的一樣，五星級點心在我嚐來是正常普通而非驚豔，冰淇淋也是自己做的等級，我的飲食已經是五星級，總類非常多，除了無法把外觀作的等同五星級一樣，哪裡有差？

我把上半生的時間用在哪裡？都是看不到實際物品的地方，可是隨著時間過去，開始收穫了。除了沒有錢，什麼都有了，連一般沒想過的也都有，只是它們通通都沒辦法拿出來給人看。不能拿出來看的東西，就是沒有嗎？

『上半生以生命換取金錢，下半生以金錢換取生命。』這一句話，我想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