囫圇吞下午齋,我知道不該吃的這麼快,可是我急著想去找果7法師說出我最新的答案,分秒都難以忍耐。

縱然我知道是錯的,可是還是忍不住的想去找法師,就算錯也要知道錯在哪,就算有對也想知道對了幾分。我等不到小參時間,我也不知道今天下午還有沒有小參時間,心中湧起的答案怎麼能忍耐?於是我一邊吃一邊揣測已經吃飽離開齋堂的法師會在這段午休時間跑去哪兒?我不能東張西望,我只能靠心中的預感。我猜他會去溪邊散步。

已經是颱風要來的前一天,天氣陰陰的,有風,偶爾有點小雨,可是卻很舒適。

我推開玻璃門探頭探腦,檢視攤在地上的僧襪會是誰的?A法師還是果7法師?據我的觀察,兩位法師都喜歡去外面走走,A法師比較可能把僧襪脫在台階上就光著腳去散步,果7法師大部分都是在辦公室脫好就光著腳出來,所以比較難推測他的行蹤。

我帶著直覺興高采烈的走向小溪邊一探,唉,都沒人,法師可能走溪邊還是去走亞馬遜森林?這是兩條不同的路線,我該在哪裡堵人才好?

於是我在通往小溪的小徑上發呆,算了,不管遇的到遇不到法師,我還是可以在溪邊發一點呆,這是此刻很想做的事,於是我下去溪邊,站在大石頭上看著溪水潺潺,讓自己的心真空一下。

溪的對岸閃過灰色的僧衣,讓我一時心跳加速,難道我賭對了? 結果是A法師從溪的對岸走回來,我的疑問要找的是果7法師,如果要問A法師那還真要從頭說起了。於是有點小小的失望,讓他也消失在我背後的小徑中。

天氣實在舒服的要命,我決定放下心,好好的享受現在的時刻,於是我在溪邊的大石頭上跳來跳去,心中專注的思索著我那個答案,結果越來越專心,怕自己跌到水裡,就回到溪邊的草地上,像白癡一樣的來回走路,嘴裡一直反覆的練習我的新答案是否有缺誤,是不是道理怎麼轉都通,會不會被法師一句話就又問倒,像上一個答案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意識到午休時間要過了,於是我走離溪邊,要往禪堂去,在分道點上,我看著安靜又宏偉的禪堂,心理計畫著要怎麼找到法師?下一炷香還要坐嗎?會坐立難安嗎?我還想找法師小參嗎?

不死心的回頭看看小溪,還是無人煙。

還是,去打坐吧?向禪堂走了幾階,又回頭看看小溪,結果我突然跳起來,唉呀!有個戴斗笠的僧人正從對岸要渡溪而來,那不就是果7法師嗎?

哈哈哈哈!我高興得跳起來,按耐著興奮走回小溪邊等著法師渡溪而來。一邊還有其他義工隨同法師同行,我舉手對法師小聲的說:" 法師,我又有新答案了"

法師喃喃地說:有答案就不對啦! 可是他還是一轉身就隨意在一塊大石頭上蹲下來,面對著小溪等我說話。

我倒是訝異法師的隨性,於是我只好就蹲在法師旁邊的石頭上,先禮貌的說一些話,再接著說出我的答案。

話才說沒幾個字,他就說:錯,妳想得太複雜了,那個東西非常的自然簡單,這麼複雜的都不對。

嗚。。。我當然知道不對,可是我連一半都還沒說完就錯,讓我也說不下去了。

法師: 那東西簡單道就像鼻孔是向下長得一樣。

我說: 那要怎麼表達呢?一說話不就落入文字相中嗎?要怎麼表達簡單的事?

法師: 檸檬是甚麼味道?

我說: 說酸的不又是一種形容詞?

法師: 如果不用說的妳要怎麼讓我知道它是酸的?

我做了一個酸溜溜的表情。

法師: 就是這樣啊,我知道它是酸的,你也知道它是酸的,妳不管用甚麼方法都可以讓我知道妳知道它是酸的。那個東西也是這樣。所以根本不需要像妳剛剛說的那麼複雜。

於是無言的空白充塞在我與法師之間,還有微風和小溪的潺潺聲。

法師隨手拔起一棵大約才三公分長的小草問我: 妳和它哪裡一樣?

我空白好幾秒之後說: 我知道我們的本質都是空性。

法師: 都是無常,都是成住壞空,都會死,整個山河大地宇宙萬物都有一天會壞。

我說: 我們都被無常給包住。

法師: 只有那個東西是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的,一個再自然也不過的東西,妳如果用思考的絕對得不到它,它是本性,是自性,是佛性,那個是甚麼?

我和法師之間的每一句話都充塞著留白,很多很多的小溪聲和風吹樹葉的聲音在我們旁邊流過,我看著一陣較大的風從小溪的下游往上吹來,沿路的樹葉和草叢都被風吹得像波浪,幾片葉子在天空飛,飛進潺潺不絕的溪水中。

我說: 法師,一切都好自然喔!所有的東西應該都要像這個樣子,就連我們的本性也是對嗎?

戴著斗笠又一直面向溪水的法師說;對啊。他的聲音也埋沒在小溪裡。

我說: 可是在山下的日常生活中我很難保持自己維持自然該有的狀態,人都很不自然,只有我自然還是很難過日子。

法師: 妳自然就好了,何必管人家自不自然?

恩,也對。管別人不自然不就失了自己的自然?光是維持自己的自然就不容易了,老是管別人幹嘛?

法師: 妳想一想,甚麼叫空手把鋤頭?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我無言,也無想的發呆,我知道不能做任何的思考。

一陣風帶來了雨滴。

法師問: 下雨了該怎麼辦?

我呆了好幾秒,知道自己回答一個很笨的答案: 躲起來。

法師:下雨幹嘛要躲起來?

我說: 下雨會濕,也許會感冒呀。。。

法師起身拔著石頭邊的雜草說: 濕就濕,誰說淋雨一定會感冒?會想感冒就會感冒。

他連根拔起兩株很高大的雜草,回頭說: 妳有沒看到我幫妳把煩惱都拔起來了? 妳看,拔起來它就死了。

我看著雜草無言。

法師轉身往禪堂走,一路說:放下就放下了。

喔。。。。。。

我跟著法師走回去,他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消失了,而我滿腦子滿滿,又滿腦子空白,天啊,我怎麼笨到甚麼都不知道啊? 真是智慧要用時就恨少,法師點了好多東西,我感受的到卻沒有悟點!

我在溪邊與禪師對話,多麼有意境,多麼有氣氛,就是自己之前不用功,平白浪費這麼好的對話。
有沒有真的知道是騙不了人的,也無法做預習。

其實回到家來已經流失了很多話,沒懂的會忘記,真懂的會內化成為一部分而無法再說出來,寫出來的反而是我粗略的記憶,更細的一些心靈上的觸動則完全無法再回憶了。


修行不是遙不可及的目標,就在眼前,我有接觸的B法師與果7法師讓我更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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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山嵐煙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