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嵐煙

 這週要送修從美國買回的桌上型攪拌器，算一算，是1998年買的，是老蛋的第二年，是我去的第一年。這台機器買了14年了。

那時候不是買給我用的（還不會用），是老蛋帶回給婆婆攪肉用的，一直到我2003年回台灣又過幾年後，婆婆已經開始吃素，這台機器才到了我手上展開它正常該有的攪麵團功能。

14年前老蛋暑假用小推車拉著機器回來，我去機場接機，所以有看見這一幕，他自己倒是忘了。

14年～！他不禁感嘆已經是這麼久的時間，離美國的歲月也已經越來越遙遠，而我們離奇的走進了人生的分叉路，還離一般人的「正途」越來越遠，好像也回不去了。

想起那個分岔點，就是我進了西來大學，意外拉了老蛋讀佛學書，認識了一些奇妙的人，發生奇妙的故事，叉路就這樣開端了。

話題轉到14年前，假如沒進西來，這一切是否就會不一樣？

老蛋說：不會，一定會進去。他說的斬釘截鐵。

為什麼一定會念西來大學？想起是在一個中午午餐後，看到僅有的華語電視節目上西來大學在打廣告，有一句話深深吸引我：有供素食膳宿。

素食！當時就是有飲食困難，雖然有很多學校有ESL，我還是難以生存呀，大的學校有宿舍卻沒地方自炊，小學校像補習班，上課要自己來回還要想辦法找素食吃，實在不敢隨便就去念。因此西來大學有素食，變成重要條件，其他如學校性質和科系反而都不是重點了。

於是老蛋說，我讀西來是一個命定的必然性。

細細想想，竟然好像是耶，後來去到西來，發現那裏有很多華人，又是大家庭式的新學校，在英語還沒補起來前可以獨自住在學校宿舍裡也沒問題（所以進步很慢）。那時候我對宗教一無所知，糊里糊塗的進了西來才知道它是一所宗教學校，卻從此改變我和老蛋之後的人生。

可是我還是懷疑這是「命定」。

命定是因為吃素？這啥理由？吃素算什麼？

老蛋說因為我在剛剛好的時間吃素，我可以再早一點或晚一點吃素，卻偏偏在1996年1月1日從香港跨年回來之後決定吃素，而且6天後，1月7日就和他第一次見面。

喔，對，我又沒有守戒或發誓，幹嘛非那時候吃素不可？

和老蛋的見面，就因為吃素這個話題，展開了一段溫和的激辯（同桌另兩位朋友無言做陪）！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朋友吃素（而且是素食新鮮人，所以他對我的決定充滿懷疑），而且就跟他同桌，而且還是第一次見面的女生，而且他當時是外貌協會（嘖，不少人在追的咧），又孤芳自賞敝帚自珍，各種不以為然導致那場激辯，從吃素講到人生態度、心裡頭的信仰和堅持、是慈悲還是固執不通？辯得兩人口沫橫飛，他還賣弄知識，歷史宗教哲學都拿來背書，聽得我心裡超不爽，書沒讀的他多，他只要抬出知識就令我語塞：這人臭屁死了，你給我記住！

假如我早一點吃素，既成事實也沒什麼好質疑了，要是再晚一點吃素，那場見面鐵定不了了之，聊些無相干的話題，事後彼此都不會留下記憶。

所以我的吃素，竟然會改變2個人的一生。（謎之結論：沒事不要跟新朋友辯論）

嘖嘖！我才不信「命定」這回事，於是繼續回推：我為什麼要在那時候吃素？

其實那時已經有一段時間都少肉了，而且越來越排斥，和同事聚餐也越來越不方便，我都吃的很少，不好平分餐費。香港跨年4天3夜之旅吃了很多肉，讓我嘴裡照吃心裡抗拒的要命，照理在香港吃到的都算美食，我記得沒有不好吃的一餐，可是每一口肉食都讓我升起「最後一口越來越近了」的感覺。這趟香港之旅真的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回家之後，我在心裡決定吃素了。（家裡只有我一個還沒吃素）

所以那個1月7號之約是第一次以素食者身分出現，還很扯的忘記自己吃素（有文章說過），而且還不想將就，非得要和不認識的朋友滿街看菜單的找有賣羅漢齋的簡餐不可。我以為自己是薄臉皮，這樣麻煩初見面的人真是不好意思呀，其實當時再吃一次鍋邊素有啥關係呢？怪的就是非找素餐不可！以致於當我們翻遍半個公館之後，找到一家有素餐的咖啡館，坐下來的話題馬上就是「素食」這件事。（第一次見面就大街小巷幫我找吃的，大概一肚子不爽吧？）（那個時代素食很少）

沒想到我對自己的下定決心也是很硬的嘛～

所以真的才差幾天，老蛋從此沒見過我吃肉了，這個硬梆梆的「交友限制」就橫跨在我們之間，卻開展了之後不可思議的「命定」。

所謂的命定，就是「不得不」的唯一選擇。老蛋說是業力使然，哪算得這麼剛好，從頭到尾都被算計似的，最後一定會走上現在這條路。

所以我就像是一顆棋子，剛剛好的出現，剛剛好的決定，剛剛好的業力使然，帶到了現在必然性的分叉路。

既使是如此，我還是覺得哪裡有點「嘖嘖嘖」，我的自由意識如果是一種「命定的必然性」，那那個真正的「自由意識」又是什麼？又在哪裡？豈不脫不出業力的安排？那還努力啥？

又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安排的？

2015年8月：17年後，這台機器要給別人了，把最後的照片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