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嵐煙

這一篇不是要講親子一日營的活動有哪些，而是從這個活動來討論蛋蛋的問題。

和蛋蛋一起去參加這個唯一他可以參加而我又信任的營隊。我常說：三年級以下的小孩真的沒人要。因為所有有趣的營隊都要三年級以上，當然是低年級的小孩自制力不夠，也無法把自己照顧好，能理解的知識還有限，所以到處沒人要也是正常的啦！

這一天的營隊也只有一日的活動，都在冷氣開放的法鼓山安和分院裡進行。原本我以為來參加的家長應該都是親近法鼓山的人，這樣說也不對，我以為，應該都像我這樣比較投入法鼓山的人，恩，我的標準還是太高了。因為一開始教大家問訊和禮佛的姿勢，台上義工老師問誰有學過了，竟然只有我和一兩位媽媽舉手。這令我十分訝異，原來來參加的父母不是像我這樣瘋法鼓山的人，又應該說，我這個年齡層的父母很少像我這樣有時間瘋吧？

活動一開始花很多時間在玩團康遊戲，基本上呢，在中午以前（包括中午）我都對蛋蛋一直生悶氣。因為他一直在耍白痴，台上老師在講解遊戲玩法時，他在台下坐著用屁股擦地轉圈圈（木頭地板打光很滑），或是一直跟我推來拉去，瘋癲顛的打我，或是根本就躺在地上自己玩，儘管我很生氣的警告他甚至狠狠的偷捏他做處罰都沒用。他會沈溺在自己世界裡不容易對外專心。而這狀況通常只有我在的時候才會出現。很奇怪喔？只要我在，他就拼命耍白爛，我不在的場合他才會對自己負責，才會把注意力放到外界去，希望自己能和別人一樣。

排隊時他不是在拉扯著玩鬧，就是排在我後面玩我屁股（垂打），拉衣服，抱大腿不讓我走路………反正罄竹難書！（這句成語是他的專用好詞）並非我是太嚴謹（我也反省過），可是放眼望去其他同年紀的小孩，雖然別人也會像毛毛蟲動來動去，但是耍白爛真的只有我們這一個派大星。

所謂的耍白痴就是：他明知道現在的狀況，但就是要裝笨，瘋瘋癲顛，怪笑怪叫，不顧形象或是規矩和禮貌，做一些人人厭惡的舉動。而且威脅利誘都沒用。

他一直用這種方式和父母在一起，在家裡也是。我非常不能理解為何會這樣？他正經的時間很少，所以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很難學習，什麼東西（不管是學習知識或是規矩家教）都裝不進他腦子裡，因為他一直耍白痴，耍賴。但是從他老師口中，他在學校完全不是這樣的小孩呀？

是啦，他的這一點真是正中我們的死穴。（據說每個小孩的特性都設計剛好能用來剋父母）我們非常非常討厭耍白痴的小孩，比真的笨還令人討厭。為了要克制父母的死穴，他也要付出學習力和注意力低落的代價，他的整體表現都會輸同年的小孩。

所以我說，真的認識蛋蛋的人一定不會勸我再生一個。哈哈！而我常常安排許多活動或要教他課程，都會因為被他激怒而作罷，當然我承認自己對小孩很沒耐心，不過蛋蛋耍白痴時，什麼好東西都裝不進他的腦袋裡，他對我要讀的繪本或是什麼好玩的知識都『沒興趣』也不好奇，只專注在瘋瘋癲顛鬼叫鬼鬧，這種情況下，任你準備了再好聽的故事都會做罷。而且『威脅利誘』都沒用。

我也一直在想，要怎麼做才能打敗他的耍白痴，攻進他的腦袋裡？通常只要我不在的場合，他好像都比較容易學習。問題是，我知道他是因為喜歡我才耍白痴，這是另一種撒嬌的表現，但是，他明知道我很討厭，為何要用令我很討厭的方式撒嬌呢？…………這是目前的疑團之一。

上午的課程多為活動式的，而且都是親子互動，他的確玩得很嗨，不過就是一個嗨過頭耍白痴的派大星，因此我也一直都感到不高興，他的耍白痴甚至會打擾到我們周圍的人。

一直到下午的靜態活動，才開始有些不一樣的東西。

我們這隻雖然裝笨裝成了真笨，可是也有死穴。他的死穴就是對父母的愛。

下午的活動把大人小孩分開，小孩畫自己心目中的父母，父母則可以畫或寫出給小孩的話。在分開時也各別讀了有關親子關係的兒童繪本，大人這一班，許多父母也分享自己的孩子給自己的感動或是有什麼特別的小故事等等。聽了許多人的分享，我很意外自己『竟然想不出可以分享的蛋蛋乖巧貼心事蹟』，當然，其他父母也說他們的孩子也是調皮搗蛋，但是頑皮中也有許多很貼心的故事。但我家的蛋卻都沒有這類的貼心故事。

也許有，我拼命想，可是想不到，也許是太少也太小，所以感動不多，而他的派大星事蹟又太多太大，淹沒了那些。他只有令我們不停的忙碌，沒幫過什麼忙，家事也都不願意做，他個人的衛生習慣那麼糟，怎麼可能會發心幫忙家事？

我記得有不同的爸爸和媽媽都分享到自己的孩子是正面思考型的人，令他們很感動，家裡不管發生什麼事孩子都給予正面的想法，處處點醒負面思考的父母。比如說當天就發生一個小故事，那裡的置物櫃門很矮，一位義工幫忙開門引導大家放置物品時，一開門就打到站在旁邊的小妹妹額頭，這年級的小孩高度都剛好會被門打到，結果這位正面思考型小孩的第一句話是什麼，絕對令大家想不到，她摀著自己的頭對義工說：『呀！對不起，我長的太高了！』許多父母都分享著故事，有位爸爸說有一次他走路腳扭到受傷，結果之後每天，他女兒看他穿鞋出門都提醒他要小心走路，事情都過了很久很久了到現在每天還在說，令他很窩心。

並非我想和別人比這些貼心故事，而是想真實地去看到蛋蛋的問題，因為他的問題就是專門來對付我們的，也等於是我們的問題。比如說蛋爸潔癖，所以蛋蛋的骯髒噁心當然一直挑戰蛋爸的神經，不論打罵威脅還是髒，連我這不潔癖的人見到蛋蛋的髒都受不了。這一點很明顯的是在訓練蛋爸的心裡不要一直提著潔癖的標準。

蛋蛋喜歡顧左右而言他：你跟他說他的缺點，他會跟你說別的事來躲避你的話，或是把耳朵摀住唱歌，或是反問你其他問題，或是說誰誰也這樣啊？此類特色是教了N遍都不改。

他天然就會偷雞摸狗：以前小時候有偷倒食物然後說他吃完了。最近是寫複習卷時會偷抄答案然後說他寫完了，重點是每一次講過他還是照犯。下棋時會偷看暗祺，或是趁你不注意偷走幾步。上完廁所根本沒洗手會說他洗過了………罄竹難書，而且講了好多年都不會改。

他目前沒有對什麼事是有興趣的：放暑假以來是這一生第一次發現他對下象棋有興趣。除此之外，不管是功課或玩樂，我感覺不出他對什麼有興趣，既使一直引導和開發，還是找不出他的興趣在哪裡？所以他一直在漫無目的的搗亂，靜不下來。也無法有專注力（因為沒興趣啊），沒有耐心，沒有好奇心。這一點深深影響他對知識的學習興趣。

對環境不觀察，很白目：他不會靜下來觀察大人在幹嘛，或是這裡的環境在幹嘛？重複的程序是什麼？或是這裡的每個人都在幹嘛？他非常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觀察外面世界的耐心，所以常常做一些很突兀的事。

老愛挑戰規矩：如果你跟他說：『你再繼續踢椅子我就把你趕出去。』他接下來一定踢踢看你會怎麼樣。我說：『在圖書館要安靜不要吵別人看書』，你不說沒事，說了，他一定故意大聲咳嗽，或是踱步走路看看會怎麼樣。每一次我們都讓他知道後果是真的，他到現在每一次依然繼續挑戰你說的規定。以前搭捷運告知他要站在哪條線以內排隊，他一定會越過你說的那條線，有一次真的被站方人員嗶嗶嗶。

回到課程。小孩們把畫全貼在黑板上，讓進來的父母們認哪一張畫是自己的小孩？有個小孩畫媽媽火冒三丈的樣子，旁邊還寫：『你這個壞小孩給我滾出去』，我相信每個父母心裡都一驚心想『應該不是我吧？』哈哈！我也在想：我會罵他壞小孩沒錯，可是我從沒說過滾出去這種話。

大家都認養了畫，只剩我是最後一人站在台上無法決定，因為有位媽媽臨時回家，所以我只剩兩張挑。可是兩張都很蛋式畫風（很簡陋），我無法決定。於是主持人便說：『這位媽媽平常一定很少看小孩的畫，不然自己孩子的畫是很好認的。』唉悠偎呀！我心裡大喊：『我們家小孩根本不畫畫呀！』蛋蛋對畫畫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有在老師規定的作業上才會畫。他的畫少到我不知道他如果畫媽媽會是什麼樣？而他在台下完全不解救媽媽的原因是：他津津有味的在看我寫給他和畫給他的卡片。

接下來是對父母奉茶。一套行禮如儀的方法，從義工手上接過茶杯，我們這組四個小孩小心翼翼的端著盤子，神情謹慎認真，走到父母跟前，跪拜，奉茶。媽媽我是非常吃這一套的，所以在蛋蛋走來的途中就掉了眼淚，我一哭，四周氣氛馬上轉變，負責記錄的攝影義工喀差喀差，四周父母氣氛凝結肅穆（我也沒空去看別人），我們的隊輔義工媽媽也紅眼眶，異常感性的輕手輕腳。蛋蛋跪下來才看到我在哭，他一臉狐疑，還是依規矩禮拜，我也回禮。之後一會兒他才問我為什麼哭？我說：『你只不過做了這麼一點點乖事，我就感動的哭耶！』他一聽，淺淺又害羞的微笑。從那之後一直到晚上他都很乖，也不會裝瘋賣傻。

後來回家的路上他突然跟我說『我知道原來乖是要真的乖才對。』不知道他小腦袋瓜裡是怎麼運作出這個結論的？

當然，隔天他就忘了。

經由這次我更知道每個小孩都是設計來『教育』父母的，那天許多父母都分享了自己孩子的好，讓他們收穫很大，也提醒他們別老是用侷限的眼光看事情。而看了蛋蛋的問題，我不盡苦笑自我安慰：『想必我們是思想很正面的父母，所以來一個小孩來打亂我們的正常』你看到的蛋蛋的問題，在我們身上都是前所未見的，我們兩個其實都很乖，很守規矩，做事認真，思考正向。現在蛋蛋都在打擊著我們習以為常的秩序。也因此蛋蛋和我們倆超不合，這三個人要在一個屋簷下生活真是雞飛狗跳。互看不爽。

我們深信過了蛋蛋這一關，就是完人了！哈哈！因為我們太正常（自我安慰啦），只能和正常的人在一起，這也不對，既然在修行，自然也要包含另一種人，更要做到不分哪種人都可以相處才是！（很奇怪的結論）

不過你知道這分濟很困難。比如蛋蛋很髒，蛋爸潔癖，你也不能迎合蛋蛋的髒呀！可是你要蛋蛋達到潔癖的程度也不可能呀？這兩者要如何找到平衡點有得磨吧？

有時候我會故意跟蛋爸說：『你就是潔癖在先，才會有這麼一個骯髒鬼來。都是你造成的。』看蛋蛋有什麼問題，就知道自己反方向有什麼問題，一則以喜，一則以憂！